康友虎说,就在他接火炬前的10分钟还在想:是用受过伤的左手,还是完好的右手?
从接到担任2017年全运会火炬手任务那天起,他就一直练习着每一个动作,仿佛回到了18年前的新兵:腿如何迈出、步幅要多大、奔跑中腿与身体形成一个什么样的姿势,才能最佳呈现消防兵的力与美?
他尤其练习了无数遍如何用受过伤的左手,稳稳接过火炬。
他有些担心,左手小拇指不能弯曲,恐怕没有足够的力量保证中途不掉棒。
2017年8月22日,第十三届全运会火炬在天津市红桥区传递时,他最终选择了右手。因为火炬手的首要任务,必须保证自己这一棒火炬传递的万无一失。
但是,他心里有所不甘。所以,在交给下一棒的最后几秒钟,他把火炬从右手倒给了左手,向人群挥舞,在欢呼中完成了火炬接力。
而这,距离他左手受伤,已经过去了13年。
2004年5月,康友虎在处置氨气泄漏时,左手5根手指被冻伤。医生告诉他,为了保住生命,可能要截肢。在住院的1个多月里,他想得最多的是,消防兵没有了手,还能干什么?什么也干不了,只能卷铺盖回家。他不相信,不服气,自虐式锻炼,硬是让手指慢慢恢复了知觉。
这13年间,他参加建筑坍塌、毒气泄漏、抗旱救灾、火灾扑救等各种战斗4100余次,抢救人民财产价值1000余万元,成功营救遇险群众270余人,先后12次荣立个人三等功,被评为天津市优秀人民警察。
他说,他珍惜这些个人荣誉,但也需要一个更闪光的荣耀,给他受伤的左手一个完美交代——担任全运会火炬手就是。作为天津消防唯一的全运会火炬手,他代表着经年累月生死与共的战友,代表着消防官兵的一腔忠诚和血性!
我见过消防官兵各种各样的手。
入伍后在中队实习,早饭时,班长好心好意递给我一个馒头,洁白的馒头,和大拇指指缝里的黑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中队长呵斥他:好好洗洗你那脏手。
其实,我知道,他们摸爬滚打的手,是永远洗不干净的。
一次灭火中,几名战士抬着焦黑的亡者出火场。有个新战士帮忙去抬,忘记了戴手套,一把下去,将亡者的胳膊撸下黑皮,露出了白白的肉。我当场头晕,阵阵反胃。
做了新闻通讯员,跑得最多的是比武赛场。场上,一双双有力的大手,撑起矫健的身体,奔跑,跃起;场下,它们被主人一圈圈缠着绷带,只为了将伤口裹得紧些再紧些,用麻木缓解疼痛。
我喜欢这样的手。我歌唱这样的手。
这样的手,也许过于黑脏,根本无法和大街上人潮人海中的洁白细嫩相比,但当它拿起与火魔生死决战的消防器材,会让生命迸发最顽强的力量。
这样的手,也许过于僵硬,写不出圆润的字,画不出漂亮的画,弹不出好听的音乐,但当它举起水枪,面朝火海,会舞出最动人心魄的水龙,在天边映出一道道彩虹。
这样的手,也许过于笨拙,搂抱不住自己的父母和孩子,但当穿越浓烟烈火,会一个一个将受困群众抱到安全地带。
这样的手,也许过于粗糙,远远达不到女朋友期望的花前月下手挽手,但你只要被它挽起,就一辈子别想再松开。